作者 | 肖瑶
中秋档最热的电影是《峰爆》。
它无疑是一优缺点都很明显的灾难片。
▲电影《峰爆》海报
因为题材，且几作品褒贬不一。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忍用力批评，因技术原因和客观条件的困难，但夸，国产灾难片一直处于“难产”的阶段，也很难夸出口来。
《峰爆》的主线讲灾难，所以国内触碰这一题材的作品都会略显谨慎。电影《烈火英雄》剧照电影《机长》剧照如今有一年度灾难电影《峰爆》在院线上映了，副线是朱一龙和黄志忠饰演的父子亲情。把家庭元素融入灾难片，这不仅是向类型片发起挑战，这是一个很常规的操作。仿佛在救灾中顺便达成亲情的和解，也为电影工业的实力正了名，就是在人恋家、血浓于水的情感光谱与艺术之间，或许“好莱坞式灾难片”不是打开该类型片的唯一方式。电影《峰爆》讲述了一座修建十年的隧道即将竣工之际，搭建起了一座桥梁。
但在紧急抢险的电影中段某处，受到全球地质变动影响，主角父子俩忽然开始互诉衷肠，地裂、地震、山体滑坡、泥石流等一系列地质灾害呼啸而至，不仅拖慢了救援工作，隧道与整个县城危在旦夕。老洪（黄志忠 饰）、小洪（朱一龙 饰）父子俩作为基建人，更让观影感受像塌方那样，陡然跌下一个层次。俗套的感情戏放在救灾的重要关头，甚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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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峰爆》预告片
看来这座桥搭得并不好，反而可能因为承重不足而难以真正地载情载义，或因视觉上的突兀，割断了一个紧密故事的完整性。
01
救灾制作
“近期，印度洋板块一直处于明显的活跃状态，导致世界各地多个发生不同程度灾害。”一则新闻报道，引出《峰爆》的故事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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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峰爆》预告片中灾难的开始
因受到全球地质变动影响，灾害即将降临黔北山区。24小时内山崩地裂，2小时内吞没县城，16万民众命悬一线。
砸在脸上的碎石、开车俯冲的悬崖、地陷、岩体爆炸、山体滑坡……几幕场景一下子将人拽进灾难来袭的县城。
《流浪地球》原班人马担任特效团队，虽与去年的《机长》《紧急救援》等震撼特效还有距离，但好几幕仍然让人心惊肉跳，甚至想让人戴上3D眼镜跳进去。
电影用十分钟迅速交代了灾难的发生，紧接着进入：抢险。
此时再交代主要人物关系，不迟。
主角洪翼舟（朱一龙饰），三十岁的爆破，和多数灾难片、动作主角一样，身上显而易见的标签有勇、义、智等等。他会在危难时刻奋不顾身救人，也会在家一筹莫展时忽生奇招，是一个英雄式的男主。
▲洪翼舟（朱一龙 饰）
洪翼舟的父亲，退休的铁道兵老洪（黄志忠饰），一名有着董存瑞炸碉堡那般牺牲精神的老将，一个严厉、沉默寡言的父亲。但他与儿子洪翼舟的关系，因为多年前的一些误会而变得僵硬。
▲老洪（黄志忠 饰）
老洪前千里迢迢特地来到县城，在洪翼舟眼里，爸只是“主要看隧道，顺便监督我的工作”。
但实际上，嘴上说着“懒得冲他喊”的洪翼舟，心里也会记着给耳背的爸爸买助听器。他不善于表达对父亲的关心，只会在挂了电话后默念“他是铁道兵，他知道怎么脱险，他知道的。”
洪翼舟的女朋友卢小靳（焦俊艳饰），是一名地质勘探队员。
洪、卢二人在片头合作解决了一次隧道透水，拉开了后续抢险分秒必争的紧张节奏。
▲卢小靳（焦俊艳饰）
前线紧张，后方也紧锣密鼓。陈数饰演的工程总经理丁雅珺，负责承担全片救灾的决策者角色，冷静、坚定、睿智。
从第一幕地塌陷时冲锋陷阵的无名救援人员，到帮孩子转移的学校老师、第一次去放的，电影刻画了危险关头毫不退怯甚至勇于牺牲的群像，显而易见其歌颂英雄人物的主旨。
就在炸山护城计划紧锣密鼓进行时，工程忽然得知，之前的测算错误，山体岩层发生质变，一座临县山体即将塌陷，县民来不及撤离。
要想拯救家，只能摧毁一座修建了10年的隧道。
基建们听说自己10年的心血即将被摧毁，最初十分抵触，甚至抗议。
但在丁经理拿着喇叭的几句声泪齐下的劝说下，家又纷纷想起自己的家庭、孩子，逐渐接受了生命至上的救灾原则，“家可以重建，人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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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经理拿着喇叭说：“家可以重建，人必须活着”
生死关头的抉择，无论从主观情感上来说还是从客观效用来说，都是艰难的。
当年之所以花整整十年修建隧道，就是为了帮助西南贫困地区的老百姓早日，但在地质灾难面前，老百姓的生命又不能置之不顾。
此时，刚得救的洪翼舟告诉指挥，可以通过炸毁一座副山体，在即将滑坡的主山体与县城之间形成一道屏障，保护县城不受滑坡伤害。
这种以紧张冲突，来展现基建的辛苦、基建工作者的爱与付出，是这电影剧情中的一个妙笔。
这场戏之后，相信有不少观众和我一样，期待电影接下来会花更多篇幅讲述决策者与基层工人们之间如何拉锯、对抗、妥协，以及继而达成的理解、共识或其他面。
讲述他们在这场紧急救援中起到的更作用，从而刻画出另一“式灾难片”主体，让铁道工人的群像变得更加立体、丰满。
可惜，除了一个工人在丁经理的号召下蓦然想起“我也有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外，电影并没有真正落到铁道基建工人们的生存状态与心理情感上。
除了主角老洪，其他多数铁道兵，都更像是为了突出父子二人个人英雄主义而存在的群像背景。
套路性的叙事贯穿在电影中。比如先呈现重灾场景，从点到面地刻画人物身上的英雄主义，在主人公脱困后忽然转折，将威胁更多生命的重头戏放在最后三十分钟，再由关键主角孤注一掷拯救万人生命。
尤其让人忍不住吐槽的是，片中有分惊险画面，刺激是刺激，但细看起来有些反物理定律。
甚至让人恍惚间魂穿美国队长或《名侦探柯南》剧场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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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洪翼舟在悬崖上
比如，洪翼舟开车在碎石山路上疾驰，在躲避了滑坡巨石、穿越公路路障与野山丛林后，仍能一踩油门飞跃断崖沟壑；
最后一场戏，在暴雨中徒手攀岩的洪翼舟，从悬崖边纵身一跃，竟稳稳地抓住了飞机脚柄。
▲电影《峰爆》剧照
不过，至此，《峰爆》想要传达的所谓“式”灾难意识已经很明显了。尤其是丁经理望着实况荧幕，双眼充血，目光坚定地说出那句：“西方人的故事是诺亚方舟，我们的故事是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这是一句点题的台词。
但可惜的是，纵观全片，真正的救灾精神与灾难意识，的确就是点到为止。
02
难临头却抒情
一个小时。
我记得非常清楚，电影刚好进行到一小时处，洪翼舟在溶洞里与父亲相遇了，电影在救灾之外的一条剧情副线——亲情，开始显山露水起来。
▲洪翼舟和老洪父子
但我也清楚地记得，当父子俩眼神交流开始的那一刻，我心里涌上的感觉却不是期待，而是担忧。
果然，当两人带着四位被困者来到一条地下河前，争执要不要下河探路，紧接着开始回溯童年母亲去世的悲伤记忆时，我就知道——完了。
洪翼舟“哭得像个12岁的孩子”，开始哭诉着当年母亲淹死带给自己的心理阴影时，观众不得不被迫与同时被困的那四个人，一起等着这爷俩哭完、回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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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翼舟哭诉童年经历
洪翼舟不敢下水，是因为在他12岁那年，骑车带着重病的母亲去医院，路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落河中，母亲不幸去世。
母亲的死，也变成父子俩关系的心结。母亲去世那天，老洪在外执行任务没能赶回家来，而在洪翼舟的心里，父亲一直怪罪自己“淹死了妈妈”。
对此，老洪欲言又止，嗫呶半天，沉痛地摸了摸儿子的肩，“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老洪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要忘记了身前有一条可能通往生路的暗河，而，身后有四条人命等着他们去营救。
一行六个人的生死，每分每秒都珍贵如金。在溶洞里匍匐前行的时候，老洪还在嘱咐后面的女人“别说话，节体力”，到了后面与儿子争吵时，便立刻投入到沉重的回忆里，一个声泪泣下，一个哽咽凝噎。
是，一些细节的确是能够戳到人心。
比如，当父子俩在选择逃生路径时产生分歧，老洪自顾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验，企图套用到现在的情况，洪翼舟据理力争却发现自己说话父亲根本听不见，气又气又急的他当即从背包里翻出新买的助听器，塞给老洪，“戴上，求你了，我不想跟你吵”。
▲洪翼舟和老洪父子
“不想和爸爸吵”，不仅是一种心理与情感上压抑多年的期待，也是人老去后身体素质下降听力受损的客观无奈。
一个助听器，把父子二人之间互相较劲、互相躲避与互相偷偷关心的感情勾勒出来。
导演的功力还是有的，演员的演技、尤其黄志忠饰演的父亲，也的确可圈可点。
他把对儿子的与爱放在本职责任之下，沉默无言多年的挂念、当年的误解，都融入岁月，压在这个老父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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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翼舟和老洪在飞机上拥抱
在获救后的直升机上，听到洪翼舟自告奋勇去山体上投放，老洪没有直接出言阻止，只是在儿子换登山鞋的时候，忽然伸出手狠狠拽住了洪翼舟的手和脚，不让他穿，不让他去。
一切无言，但已用行动证明一切。
洪翼舟攀到山崖边上时，老洪忽然出现在儿子脚底下，用行动告诉他，“得我俩配合”，就像小时候托起儿子爬上树。
▲洪翼舟和老洪在悬崖上互相扶持
这些都是足以让人潸然泪下的细节，但不能忘了，这终究是一灾难片。
最后一幕，想出第三种方案的洪翼舟自告奋勇地去山体旁投放，在风雨交加下的悬崖峭壁上，老洪也跟上来，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垫板，将儿子轻轻一托，自己却失足往身后坠落下去。
为了托洪翼舟，老洪从山崖边掉落下去的时候，他缓缓伸出左手，对着镜头、也对着儿子，敬了个礼。
▲老洪
一个老铁道兵的毅然牺牲值得被敬重，这样的结也的确打破了分观众对“团圆”套路的预估，但这份伴随着生离死别同时抵达的亲子和解，却是以一种相对生硬的方式植入观众脑海的。
感情构成了主人公求生欲与行动力的很一分推动力，亲情没了，还有爱情。
当最后心如死灰无力逃生准备等死的洪翼舟，在电话里听到女友描述今晚要煮的菜时，忽然又燃起了求生欲，朝着直升机不要命地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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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峰爆》预告片
《峰爆》似乎只是想要让观众哭，因为担心单纯的救灾抢险不足够感染打动人，便花量笔墨描摹刻画父子关系的和解，试图在“硬汉”般的英雄主义情节里融入独特的“式温情”。
但这反而让灾难主体失了焦。
观众的情感被分成几瓣，一些负责担忧灾情，蓄满恐慌与期待，一些负责被爷俩的温情和解感动，就像刚喝完一杯酒，转头就贴心地给你递来一杯热牛奶。
▲洪翼舟和老洪父子
不至于中毒，但也很难说美味，甚至还夹杂着点苦涩。
灾难片中并非不能谈个人感情，往往是小人物的悲欣与出其不意的抉择，成为一灾难片中的亮点，其中更能见人性。而主角父子的情感，太突出反而失真了，看不见其他人物的面目。
比如，这么多出场的角色里，竟然没有一个称得上复杂的角色，灾难群像里没有一个胆小懦弱的、没有一个苟且求生的人，家的形象都是正面的，紧紧团结在主角身边的。
过往许多精彩的灾难片里，很多时候，除了自然灾害之外，人们真正需要去对抗的是社会内自身的问题。很显然，《峰爆》中的冲突是相对单调的，唯一的冲突是父子的冲突。
如此情景之下，救灾主线难免刻板，而副线父子的情感再真挚也是突兀的典型，两条线彼此之间缺乏共震。《峰爆》的问题就出现了。
03
感谢他们是主角
对于灾难片，多数人的初印象都是从好莱坞片开始的。
诸如《2012》里那类“单匹马救众生”的个人英雄主义，或索性直接披着灾难片的壳拍超级英雄片。
▲电影《2012》剧照
相较于西方，东方灾难片更强调与万众一心的团结精神，与逆行直上、不顾个人安危的牺牲精神。
正如电影借陈数之口讲出的那句台词：“在灾难面前，西方人是诺亚方舟，人是精卫填海与愚公移山。”
▲“人是精卫填海和愚公移山”
不说远的唐山、四川地震，就说最近两年的武汉疫情、河南汛情，积小成多的众志成城之力，在每个微小角落都有所体现。
因此，不少人期待中的“式灾难片”，恰应当是这一份贴地气的、坚毅踏实的力量，是那些默默前行的无名英雄群像。
《峰爆》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将叙述主体聚焦到了一个特殊的群体身上：铁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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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工人的前身为铁道兵
作为“和平年代牺牲最多的兵种”，铁道兵在历史上，曾背负的严峻任务与关键角色不可小觑。
1984年，铁道兵集体转业，并入铁道，并逐渐变成今天的铁建。
在资金匮乏、机械设备薄弱的时代条件下，逢山凿路，遇水架桥，栉风沐雨，劈山赶海……都成为“基建狂魔”铁建人员的日常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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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铁道兵
纵观近几年的灾难片主角，消防、医生、救援队等群体都有过露面，而《峰爆》旗帜鲜明地亮出了对铁道兵的关注，这个题材是十分值得期待的。
暴雨里，当工人们得知倾注十年心血的隧道要被炸毁，一时间怨声连连，迷茫、不满与失望弥漫在人群里。
▲铁道工人的抱怨
这背后呈现的，是遍历辛苦艰难的苦楚和委屈，也是对自己工作与职业的信念表达，是基层工人们真实的情感和声音。
铁道兵令人肃然起敬。
但前文已经说过，我们如此尊重、期待铁道兵成为主角，而《峰爆》并没能真正展现出铁道兵这个群体。除了主角老洪，其他多数铁道兵，都更像是为了突出父子二人个人英雄主义而存在的群像背景。
影片结束，影院灯一开，伴随着老洪日记为背景音的明亮花絮，甚至恍惚间差点忘掉了刚刚看完的是一灾难片。
但话说回来，的灾难类型片拍得太少了，能增一也不错。这一次，仍旧感谢他们是主角。
编辑 | 季洁
排版 | 菲菲
